自從2021年首度上演以來，北京京劇院新編京劇《大刀王五》的創作團隊始終沒有停歇。在一年半的時間里，編劇調整劇本，增加新的內容；導演重新構畫，提升舞臺展現力；演員深入學習和理解人物，豐富表演手段，以更為立體、多元地塑造一位北京歷史上有名的俠義人物。

　　時隔一年半以后，這出獲得北京文化藝術基金2022年度資助的新編京劇再度上演，縱觀全劇，其劇本內容、故事情節、導演手法、演員表演、武打設計、舞臺設計乃至思想精神和人文內涵都已經有了很大提升，給予觀劇者以振奮，既為這出戲的精彩，也為京劇的未來。

　　兩度上演，多次打磨，不斷提升，新編京劇《大刀王五》能夠獲得業內的好評、觀眾的肯定，歸根結底在于北京京劇院和這出戲的創作團隊在藝術創作中準確把握了“守正”與“創新”的關系。

　　他們以“講好中國故事”為出發點，以弘揚和發展北京傳統文化和新北京精神為目標，結合當下的時代精神與時代特點，尊重戲曲藝術創作規律和戲曲人才培養規律，從而才能創作出《大刀王五》這樣優秀的新編京劇。新編京劇《大刀王五》的創排過程與結果是符合新時代首都思想文化宣傳工作要求的，更是為北京打造“演藝之都”貢獻了力量。

　　以文保促戲以戲促文保

　　北京作為有著3000多年歷史的古城，既有大量的文物古建資源，也擁有著大量與之相關的史實、故事、神話和傳說等。對于文藝工作者而言，后者無疑是講好“中國故事”的一座浩大的素材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如何挖掘這些素材？從文藝創作的角度，有些眾人皆知，失去了新鮮，也沒有了新意；有些長期封塵于古書舊籍之中，鮮為人知，能否為更多人所接受，存在一定“風險”，《大刀王五》在這方面為人們提供了借鑒。

　　大刀王五本有其人，現在依然有其鏢局舊址，這便在今天的觀眾中增加了對王五的親近與好奇——原來，這個人物就在我們的“身邊”。其實這里還隱藏著另外一種關系：劇中的王五能夠讓人們對鏢局舊址產生興趣；鏢局舊址反過來又會增加人們對這出戲的好奇與親近感。以文保促戲，以戲促文保，也是“文物活用”的一種范例吧。

　　王五的故事流傳甚廣，但人們能夠知道的并不多，這對于編劇者來說，固然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機會。它給予了創作者更多的發揮空間，便于創作者展開合理的想象，編寫出更多吸引人的橋段。實際上，只要整體上符合歷史真實，情節和細節上符合戲劇邏輯，就能夠為觀眾所接受。

　　然而更重要的是，大刀王五的故事對當下是具有時代意義的。一方面，王五的俠義精神是中華民族優秀文明的體現，可以從“愛國”“愛民”“急公好義”“濟天下”等多維度解讀；另一方面，從這出戲的故事里，我們能夠提煉出很多應和今天社會發展的關鍵詞，如改革等，從而引發今天觀眾的共鳴。

　　培養新時代復合型京劇人才

　　《大刀王五》令人思考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今天如何培養符合時代要求的戲曲人才。

　　北京京劇院這些年大力挖掘、整理和恢復經典武戲的演出，并培養了大量中青年武戲演員。但一個“武”字是否就能概括一名優秀武戲演員的全部素養呢？

　　《大刀王五》對武戲演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用主演詹磊的話說就是需要重新理解“武戲文唱”。以詹磊為例，為了塑造好人物，他不僅到鏢局舊址探訪，尋找人物歷史痕跡，還向文化學者、歷史專家去請教，更可貴的是他向其他藝術領域的老師學習戲劇表演手段。他深研人物，結合歷史，從劇本規定的情境中入手，揣摩人物，以戲曲表演手段為主，結合其他表演方式，最終創作出了現在戲曲舞臺上的王五形象。以當代的視角，重新詮釋了當年武生大師楊小樓先生提出的“武戲文唱”。

　　事實上，京劇的發展乃至首都文化事業的發展，既需要《大保國·探皇陵·二進宮》《四郎探母》《紅鬃烈馬》這樣的經典傳統戲，又需要通過具有時代精神、符合時代審美且不違背傳統藝術精髓的新編戲來滿足舞臺需要。

　　過去形容優秀戲曲演員叫做“文武昆亂不擋”，在當今這個時代，對戲曲演員的要求則更高了：既要能排傳統戲，又要能演新編戲；既要能上古裝戲，又要能來現代戲；既要歸行當，又要破行當；既要歸流派，又要破流派；既要深諳京劇的唱念做打翻，也要懂其他藝術門類的表演創作方法。

　　當然，戲曲人才不只是戲曲表演人才，還包括編劇等方面。此次編排《大刀王五》，北京京劇院起用青年編劇，在著名編劇的引領下，從青年人的視角去解讀大刀王五這個歷史人物以及其背后的傳統文化精神，盡管在創作過程中會遇到諸多困難，但最終通過故事，讓觀眾對王五、譚嗣同等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實際上，今天戲曲行業非常缺少優秀的編劇。所謂優秀的編劇，對其要求不只是能講一個曲折動聽的故事，還要懂歷史、懂政治、懂社會、懂民心，能夠敏銳地捕捉到社會現實中的種種現象、趨勢、矛盾，并將它們化入敘事之中，更不用說這些編劇還要對戲曲有著深厚的認識。上述種種，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夠逐步地達到要求。北京京劇院培養青年編劇，給予他們足夠的實踐機會，這是有遠見卓識的。

　　掌握觀眾共性吸引年輕觀眾

　　當下，京劇的愛好者已經越來越年輕化。這些年輕人會聚集在社交媒體平臺，通過制作和傳播短視頻、寫彈幕以及網絡日志來表達他們對戲曲的熱愛與理解。

　　這些年輕人更開放的審美、更寬廣的視野、更前衛的思想，彌補了他們在戲曲基礎知識、歷史和典故方面的不足。

　　對于任何一位新編京劇的創作者來說，如何“吸引新觀眾不忘老觀眾”都是一個課題。新觀眾和老觀眾對戲曲的認識實際上也不是對立的。在尊重戲曲藝術規律和美學理念基礎上，對舞臺布景、表演方式、服裝設計等進行適度革新，是能夠為新老觀眾所接受的。

　　《大刀王五》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關鍵在于無論是導演還是舞臺設計、服裝設計都是在傳統戲曲文化和美學理念的基礎上進行現代化的改造和前沿科技的應用，以符合當前年輕人的審美趣味。同時，這種做法由于在本質上沒有背離傳統的戲曲美學精神和審美習慣，在吸引新觀眾的同時，也收獲了老戲迷的認同。

　　綜上所述，對新編京劇《大刀王五》創編的思考，不僅要從一部新劇目的創作這個角度入手，還要從京劇藝術傳承與發展的角度去考量，更要從北京打造“大戲看北京”文化名片，打造“演藝之都”，建設全國文化中心這個戰略全局的角度去考察。透過《大刀王五》的創排過程，讓人們看到的不只是一出戲的進步，一家戲曲專業院團的發展，更重要的是看到首都文化建設和文藝創作的精神和要求，而這最終體現的就是首都文化工作“一盤棋”精神。文/水滿則溢

　　供圖/北京京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