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報記者 龔衛鋒

　　在國產劇中，奇葩父母何其多，但讓觀眾氣到“乳腺疼”的，屬實罕見。最近，現實主義題材劇《煙火人家》在江蘇衛視晚間黃金檔熱播，徐帆飾演“控制狂”類型的母親孟明瑋，她管天管地，情急之下還會動手扇女兒耳光，讓不少觀眾感到窒息。有人甚至搬出了幾年前的《都挺好》，感慨“前有‘作爹’蘇大強，后有‘作媽’孟明瑋”。

　　最近，徐帆接受了羊城晚報等媒體采訪，對于被網友戲稱為“女版蘇大強”，她感慨：“男演員可以演蘇大強式的角色，女演員一樣可以！我很感恩能與孟明瑋相遇。可能年輕的時候，我不能賦予這類角色力量，但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我和角色可以相互賦予力量。”

　　拍戲狀態

　　在討厭孟明瑋的過程中演繹她

　　劇中，孟明瑋習慣“喪偶式婚姻”的同時，把全部希望寄托到女兒李衣錦（馬思純飾）身上，想讓她出人頭地，嫁個好男人。可李衣錦卻一身反骨：孟明瑋想讓她回老家當老師，她偏要當“滬漂”；孟明瑋求人給她介紹對象，她偏要和家事復雜的周到在一起……劇中，孟明瑋妄圖掌控女兒人生，干涉其交友、工作、生活。當女兒的做法偏離孟明瑋心中的軌道時，她既憤怒又難過。在不少觀眾看來，孟明瑋給予李衣錦的愛，帶著極強的控制欲，令人感到不適。

　　對于孟明瑋的控制欲，徐帆這樣理解：“媽媽所想的事情一定比女兒長遠、細致，雖然細致到讓孩子煩，但是做著做著，也是對孩子的無聲教育。我不認為這樣不好，只是孟明瑋的脾氣有點大，而且動手打女兒肯定不對。”在徐帆看來，孟明瑋詮釋了一句古話——兒行千里母擔憂。她感同身受：“我女兒遠行時，我會叮囑她。時間長了，她也會反過來叮囑我。叮囑連帶教育都在相互給予，這是一件溫暖的事。”

　　孟明瑋出于母愛的種種強勢表現，讓不少觀眾為李衣錦感到壓抑。徐帆不認同這些觀眾的觀感：“哪怕大家只看到了戲劇的表面，也知道李衣錦能承受這種愛。”徐帆說：“我發現，很多年輕觀眾認為這個角色‘窒息’，還沒看完劇就在網上發聲，急于疏通堵住的‘乳腺’和情緒。相比之下，年長的觀眾更能理解母親的不易，但他們不一定會表達。”徐帆也承認，自己是在批判中完成這個角色的，“我一邊演著戲，一邊自言自語‘她怎么這么討厭’”。

　　徐帆強調，是孟明瑋身上的韌勁吸引了她：“觀眾需要耐心地把這部劇從頭看到尾，如果只看一半，對角色可能會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隨著劇情發展，孟明瑋逐漸地展示了經歷、壓力、不堪、對愛釋放的不適度，最后實現了聽取閨女的想法、跟著閨女走的轉變。”

　　出演契機

　　還沒演過一個特別煩人的媽媽

　　從《唐山大地震》中獨自把兒子養大的母親李元妮，到《關于我媽的一切》中永遠在為家付出的母親季佩珍，再到與朱一龍合作的短片《你好嗎》中默默支持兒子奔赴前線的母親……徐帆演過很多“母親”。她發現，自己的角色表里缺少一個特別煩人的媽媽，“雖然誰看了她，誰都不待見，但她有苦衷、很無奈、很堅強，當她主動跟女兒改善關系時，觀眾又會心疼她”。所以，她決定演孟明瑋。

　　如何演好這個媽？徐帆坦言，《煙火人家》的劇本不夠完美，激發了自己的創作欲，而且她認為孟明瑋只是一個符號：“我把好多聽說的、經歷過的和自己琢磨的母女關系，不重樣地放到劇中，把家長身上的共性做了混合包裝，讓孟明瑋更加飽滿。可能因為她太飽滿，讓一些觀眾感到壓抑。”

　　徐帆坦言，演了幾十年戲，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開始不停地演“媽媽”，但總想把各種媽媽演得多姿多彩，“雖然長相一樣、發型類似，但每個媽媽的性格和為人處世方式不同，我能演得有一點點的生動就好了。”徐帆不追求文藝作品呈現大開大合的生活，“如果一個家庭每天大起大落，很快就破碎了。但如果一個家庭每天有點爭吵、一點磕磕碰碰，家人依然高興地坐到一起聊天，就是我理解的生活”。

　　徐帆表示，自己當了一輩子演員，當著當著也想逗自己玩，“在不同的戲中調配不同的情緒、素材，去演繹母親這個角色”。她說：“我這幾年看了很多家庭劇，總覺得這些劇跟自己隔了一層紗，特別希望捅破這層紗，讓觀眾直接感受到疼痛或治愈。其實，把演員、觀眾的生活扯開來看，都是一樣的，我不希望自己和觀眾有距離，因為距離會讓雙方變冷靜，而冷靜地表達和激情地表達是不一樣的。”

　　母女關系

　　只有中國母親愿意把一切給孩子

　　母女關系通常指向尋求自我與尋求依戀之間的矛盾：女兒一方面想成為自己，但另一方面又希望得到母親的庇護。同時，母親基于依戀，又會管束女兒。在《煙火人家》的孟明瑋身上，體現出兩對母女關系：一對是她與母親喬海云（宋春麗飾）；另一對是她與女兒李衣錦。

　　在第一對母女關系中，孟明瑋始終受到喬海云的庇護，她沒有“做自己”的能力，始終依靠母親幫其解決個人及家庭事務。即便她知道自己不是喬海云親生的，也始終信賴喬海云。徐帆解讀道：“孟明瑋從進入家門第一天起就一直被母親關愛，她們之間有堅不可摧的感情基礎，無論出什么問題，在外人看來是和解，在她看來就是解開心事。”

　　在第二對母女關系中，孟明瑋希望庇護李衣錦，但李衣錦卻有著“做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始終接受母親的庇護。徐帆理解孟明瑋的出發點：“中國式母女關系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種母女關系，只有中國母親愿意把一切給孩子。我喜歡熱鬧、激情的爆炒式母女關系，我們永遠像麻辣燙一樣，有滋有味地生活。”

　　“教育孩子就是一個試探的過程。如果孩子不反抗，就說明他還可以繼續抗壓。等到孩子開始反抗時，你就可以縮回來一點。”通過孟明瑋與李衣錦的關系，徐帆分享了家長與孩子相處的體會，“爸爸老打兒子，可是打著打著，終有一天兒子反抗了一下，爸爸摔到地上，爸爸以后一定不敢再打兒子了，因為兒子長大了、可以反抗了；女兒也一樣，你老碎碎念，有一天她懟得你直翻白眼，說明她強大了。做父母的人，都希望孩子強大。他們強大了，我們弱一點沒有關系。”

　　看完《煙火人家》，很多觀眾好奇徐帆生活中是一位怎樣的母親，又與女兒如何相處，徐帆直言，自己與女兒的相處模式接近孟菀青和陶姝娜，“我女兒還沒有到該談戀愛的年齡，但是我們確實像朋友一樣，相互提建議、惦記”。

　　拍攝感受

　　打了幾次馬思純，特別心疼

　　《煙火人家》講述的不僅是孟明瑋的家庭故事，還圍繞孟家三代人的生活日常展開，大家長喬海云是家中制定規則的人，性格各異的孟家三姐妹孟明瑋、孟菀青（梁靜飾）、孟以安（李小冉飾）各自在婚姻、事業上都有隱痛，而孟家的第三代同樣面對著家庭、婚戀、職場等現實難題。所以，《煙火人家》不僅是一部家庭劇，還是一部女性群像劇，集合了老、中、青三代女演員。回憶這部劇的拍攝過程，徐帆感到愉快：“我們這一家老小聚到一塊，拍完戲累了，坐到大桌子上，喝點酒、聊會天，一眨眼工夫，這部戲就拍完了。”

　　談及與前輩宋春麗的合作，徐帆說：“我和宋老師演戲特別有默契，而且有力量，戲掉不到地上，我永遠有她托著。我把臺詞說出來、眼神做出來的時候，她總能知道我要干什么，我特別放心。”晚輩中，孫千的松弛感讓徐帆印象深刻：“孫千是一個特別活潑的孩子，她的戲不拘謹、特別生動。在表演過程中，你若沒有一定的活泛勁，還真適應不了她的松弛。這是年輕人帶給我的感受，所有的節奏要快，不能太沉悶。”

　　談及與自己對手戲最多的馬思純，徐帆十分欣賞她在表演時流露的真摯情感：“很多時候，我們互相看著對方就動了情。”聽聞馬思純在片場很怕徐帆，徐帆回應：“讓她怕我一下很好！基于劇中的人物關系，加上我們第一次合作不熟，她要是沒有怕我的狀態，我們很難演得好。”對于母女之間情緒激動的戲份，徐帆印象深刻：“我不累，但總折磨馬思純，很心疼她，很不好意思。比如，打她嘴巴的戲，我本來想借位打，但又想讓她感受那個勁、讓她反應更真實。我打了她幾次后，都下不了手了，特別心疼，請求她原諒。”

　　拍攝《煙火人家》之前，徐帆已有17年未連續拍攝超過60天。談及如何應對演員的瓶頸，徐帆說：“我就在家待著，做和演戲無關的事，調整心態，觀察生活，等待遇到自己喜歡的戲就去接。我不會在遇到瓶頸時盲目接自己不喜歡的戲，因為接了之后演不好，會讓我陷入困境。”